努力到感动自己,努力到无能为力
火星演讲会学员
首都医科大学公共卫生学院教授段军超演讲作品《努力到感动自己,努力到无能为力》演讲全文
大家好,我叫段军超,是一名科研工作者。科研工作好做吗?不好做,很多朋友听起来会觉得很神秘,但其实很漫长也很枯燥。那怎么做呢?我给大家分享一句话,是我的导师孙志伟教授说过的一句话,叫作“努力到感动自己,努力到无能为力。”所以我今天给大家分享的就是我的科研之路。
其实我学医就是被别人感动的。年,我读高二那年,全国爆发了SARS疫情。当时一夜之间对病毒的恐慌已经蔓延到北京的角角落落,地铁上空无一人,平日里熙熙攘攘的街道,也变得空空荡荡。当时我的母亲是一名药剂师,在抗疫一线上,一个月都不曾回一次家。经历了这一切之后,我像很多“有理想”的青年人一样,把原本想要报考的北外更改成了首都医科大学预防医学专业。但其实,当时在改专业的时候,我根本就不知道以后要走的是一条怎样的道路。
后来的故事,就是从博士、留校、到副教授、到教授,可能初次认识的朋友都会问我:“段教授,你真的是教授吗?你有多大啊?”每当这个时候我就会笑一笑,回答说:“是的。”并且也会告诉大家,其实在科研的道路从来没有顺利可言。
我记得我从研一到博士二年级,整整三年的时间没有任何产出。我当时的课题是,纳米颗粒心血管毒性评价。大家知道当时纳米科技发展非常迅速,它已经走进了医药卫生以及医疗诊断当中,医院拍CT或者核磁,注射的造影剂当中通常就含有纳米材料,另外我们在补牙过程中所使用的填充剂,也有纳米材料。但是当时国际上对于纳米材料的毒性评价认知比较缺乏,所以开展这个领域的研究,对于我们这个专业迫在眉睫。于是,我从研一一进课题组,就开始做这个课题。听起来是不是觉得很高大上?是的,三年的时间里我就做了一件事,那就是养鱼,养斑马鱼。
斑马鱼是一种体型很小的热带鱼,体长大概3-4厘米的长度。因为它的胚胎透明,只有3毫米左右,所以我们通常会用它的胚胎来做后续的实验,因此成鱼必须要养好,保证它健康并且产卵质量高。别看它个头很小,但吃的东西可真是不含糊,我们需要每天都给它孵化新鲜的丰年虾,然后去喂鱼,一天两次,从来不间断,就算人不吃饭也不能饿着它们,一年天,即便是大年初一也会赶到实验室去喂鱼。就这样,在孵虾、收虾、喂鱼,然后进行后续的纳米材料实验过程中,三年一晃而过,终于到了收获的季节。我们发现纳米颗粒确实是存在毒性,可以抑制心脏发育,造成血管内皮损伤,存在安全隐患。
于是,我满怀信心、一气呵成写了篇英文文章,结果投稿过程屡战屡败,投了十几篇杂志,都被拒了。我记得年最后一次投稿是在12月24号,因为那个时候国外编辑通常会在家里其乐融融的过圣诞节,我当时心里想总算可以休息几天,不再考虑投稿这件事了。结果呢,不知道哪个编辑这么敬业,硬是加班给了我一个reject。我12月25号一大早醒来,就看到了拒稿信,当时整个人都崩溃了,哭了一整天。
但是我是一个很少轻易认输的人,所以我花了一个多月的时间,查阅了大量文献,一切从零开始,把之前的文章结构重新打乱,又写了一篇新的论文,投给了国际期刊《Biomaterials》,这个杂志是生物材料领域非常权威的杂志,基本上在这个杂志发上表一篇论文,就可以写进代表作里了。结果年4月,我收到了杂志的信息,从underreview直接变成了accept,没有任何修改,直接接收,这在我们领域是很罕见的。
到现在我已经发表60多篇SCI论文了,但是再也没有过这样直接接收的经历,所以我当时激动的眼泪都快掉下来了,因为这是我博士毕业之前迟来的第一篇文章,也是这篇文章使我更加坚定了,我一定要坚守在科研道路上,而且只要坚持,就一定会有进展。
其实,任何一个科研人员也都是普通人,大家也都有自己的生活经历。到了年,我有了自己的宝宝。在产后复查的时候,我记得那是个冬天,我非常清晰的记得自己穿的厚厚的带绒的打底裤和带毛的长靴,结束检查之后,我突然出现大出血,当时血整个渗透了打底裤和靴子。在医院楼道中,但凡我走过的地方,地上全是片状的血迹,然后医护人员冲过来把我直接抬进了担架。我当时迷迷糊糊的,感觉整个世界都天旋地转了,后来就失去了知觉。
事后我才知道,我当时的失血量已经达到可以输血救治的地步了。经过这一次生死边缘的经历,使我对生命和人生意义有了第一次深刻的认知。那几天,我就一直在思考,思考一个问题:如果意外明天就要到来,那我今天必须要做的事情是什么?在住院期间我思考这个问题整整半个月,心里面却一直惦记着那些未完成的课题,还有那些未解的科学问题。就在那一刻我终于知道了自己的答案,科研-就是我这一生必须要坚定从事的事业。
就这样,我产假没有休完就直接回到了学校,回到了自己热爱的岗位中。因为有像我们一样做着纳米材料安全性评价工作的研究团队,很多纳米材料的生产商,就会想办法通过改变纳米材料表面修饰来避免毒性,这些举措对纳米科技的良性发展意义重大。颗粒物生物学安全性评价,是我们课题组一直坚持的方向。我们课题组参与撰写了国家的《空气污染与心血管疾病专家共识》以及《室内空气质量标准修订》。最近我们又在做一项新的课题,去研究电子烟对人群健康的影响。因为目前这个领域国内外研究报道都非常少,尤其是对机制的研究更是一片空白,所以我们希望能够填补这片空白。
讲到这儿,我给大家分享的我的科研道路基本上快讲完了,算一算到今年,我在这个领域整整待了13年。我的世界里面,从来没有天上掉馅儿饼的好事,只有天道酬勤。我曾经因为长时间在显微镜下观察斑马鱼胚胎,导致视物模糊,我以为自己要瞎了;在孕期的时候,脚肿成猪蹄那样,水肿一按一个坑,也得坚持去实验;我们办公室的灯从来没有晚上22点之前关过。
我的耳畔经常会响起导师的那句话:努力到感动自己,努力到无能为力。其实在我们这个领域,不是每个人都能成为一名伟大的科学家,更多的人可能只是在实验室里默默奉献青春。而我们终其一生,要坚守在科研岗位上,终其一生教书育人,培养后继者们,就是为了在未来的某一年,某段时间内,能够为改变世界的技术,提供一个存在的维度和一个告诉世界我们来过的证明。这就是我终其一生要坚持追寻的科研的意义!
其实科研如此,人生亦是如此,努力到感动自己,努力到无能为力!谢谢大家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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